那是因為裡面住著你們,住著,愛聽我唱歌的你們。
在不知道第幾遍的人質裡睡去又在不知道第幾遍的人質裡醒來,夜車已經到站。每當夜裡想要能睡得安穩,我就會放起這首歌,聽她輕輕從我和你啊唱起,然後在她的歌聲裡讓一切歸零。睡意還未全退,匆匆抓起背包下車,同車其他乘客從裝扮看來應該與你剛從同一個夢的國度出境,臉上也還沾著幾點疲倦,不曉得他們剛才是在哪一首歌裡睡去的呢?走下夜裡停運的電扶梯時前方兩個男生的背包上掛著紅色面具,你知道那是哪個國境的信物,你在心裡想這一程夜車可能是你跟這些人這一生唯一的交會,可是你聽見耳機裡此刻她說“那是因為裡面住著你們,住著,愛聽我唱歌的你們”。
你想,也許你不會再見到的這些人,都和你一同住在她的歌裡。
你一直住在這些歌裡,這些歌也一直座落在你心裡。每一次她的演唱會像是一場心情整理,你會發現有些歌的位置移動了,有一些歌太久沒碰上面沾了點灰塵,突然被她一句歌聲抖落,重現那首歌最當初的光亮,有一些歌你以前搬移不動覺得重重壓在心上,過了一些年再次聽到,卻發現可以輕鬆的收到角落了。太多歌你不忍斷捨不忍離棄,而每一首歌一捧在手心都叫你怦然心動。
陽光沒出現怎麼睡,而夜都已經熬成破曉,我想不如就來記下這兩場烏托邦裡的故事吧。
人越老淚點越高,那些穿心的情歌越來越能忍住不哭假裝自己很多事都不知道,而本來用盡力氣打算讓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哭泣,卻在幾個神和子民的互動間感動到眼淚快樂的在流轉。
這次的談話時間她一一欽點信眾供奉的燈牌標語,除了唱名各大城市外,也有用歌詞表露心聲的標語寫著”我為什麼那麼愛妳”。有個中國歌迷拿著“對岸的同誌也想結婚”,可是親愛的,是同“志”喔,一起來學正體字吧,然後我相信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因為整個華語社會應該都算惠妹神威管區。有個歌迷拿著不知何年何月的富士軟片人形立牌,被女神當場驅除出場XD。最有梗要頒給“台中的林美美有話想對你說”(惠妹表示林美美誰啊),牌子一翻過來寫著”你的票靠北難買”,然後轉過身他們穿著自製的T恤,上面是售票系統永遠轉不過去的等待畫面。而最感動的則是聽障朋友拿著的感謝即時字幕的字卡(這個德政我真的感動到不行,話說打字員忠實的打出G皮疙瘩我笑到不行)。
有段她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有沒有人從情人變成夫妻(應該有人變成夫夫或妻妻吧),有沒有人從結婚聽到有了孩子,有沒有人從學生聽到出社會,有沒有人帶長輩來的,有沒有人從單身聽到現在還是單身(好啊七夕前要這樣互相傷害就是了)。觀眾席開始鼓譟,好幾個銀髮的阿公阿嬤靦腆地揮揮手,他們的耳朵曾經聽過鄧麗君,曾經聽過鳳飛飛,而現在跟我們一起聽著張惠妹。另一場好幾個準媽媽驕傲的挺著孕肚,我一邊想著孩子的胎教不能等趁早聽惠妹應該以後會生出狠角色,一邊擔心會不會等等小嬰兒就隨著鼓點衝破防護線。
我最喜歡是她的城池裡總是群魔亂舞,妖嬈裝扮的眾生各自美麗,搭配上各種蠕動XD。有人編上和她一樣的辮子頭,有人完整再現她金曲的霸氣深V女王裝扮,還有各種主題不明也許只能在烏托邦裡自在展現的樣子。她笑說不曉得把這些人都擠在同一個車廂裡會怎樣,我心想要是有個烏托邦指定車廂,應該能讓黑白乏味的通勤時光瞬間變成彩虹色的歡樂時光吧。
而真正讓我眼淚無法控制的是當她提到幾封歌迷寫來的信,裡面提及各自的人生故事,她特別選了兩則想跟大家分享。第一則是弟弟為姊姊寫得信,姊姊的未婚夫在婚前離開了她,那些應該在未來一起參與的演唱會再也不能實現。鏡頭帶到她們姐弟,弟弟的手上拿著一個布偶,上面印著的我想應該是姐夫的面容,全場在阿妹帶領下對他們說聲加油,我想應該有很多人跟我一樣一邊鼓掌為他們加油一邊眼淚止不住地掉。另一則是生病的歌迷寫來的信,惠妹對他說,希望以後每場演唱會你都要健康的來。真的,好好的活著很重要,因為我們都要再聽好幾十年的張惠妹。
神諭聽完了,來說說歌吧。作為從姊妹聽起的死忠愚粉(還真的是從小學開始聽),總是貪婪的期待著那些不被臨幸的歌有天能從深宮裡被點出,而對於那些被張則天稱作冷門的歌曲,一介草民也完全不覺有任何困難,”轉過身就自由了”這根本毫無難度啊,你丟給我”狂野驕陽燃燒了大地”或是”這是灰色的時刻”我也可以立刻百萬大歌星全部上星號直接好膽你就來啊(考驗骨灰粉的時刻)。這次最驚喜的選歌是You make me free,一聽到你是否懷疑過自己全身真的G皮疙瘩都起來。
(最近腦粉不停重播的是愛不太晚不太早剛好跟灰姑娘,雖然覺得不可能聽到現場但還是想許願啊。希望50週年演唱會可以聽到XD,另外持續跪求愛已蔓延、永遠的畫面、知己、平常心、家路、下一個人)
她依然妹威顯赫(偷梗),一聲喝令要你站你不敢坐,要你開口就放聲嘶吼,她一要借雙手就借來千萬雙手,她一要聽見你們的聲音在哪力傳來的音浪就強到搖晃整座島嶼。她還是用歌聲召喚來山林海洋、還是用歌聲在屋裡變幻出寒暑晴雨。她高聲唱的時候恍若在凡人不可及的高空與神靈溝通,她輕輕唱的時候卻又彷彿就坐在你身旁朋友般和你共享悲喜。
以前你臣服於她如青青山嶺直穿雲霄的拔地高音,後來你聽懂了更直入心底的那些她輕輕唱送來的力量。這幾個夜裡你不就聽見了嗎,怎麼聽都不冷,怎麼聽都只有滿腹熱情讓你感動驕傲的每種雨生。
另外這次演唱會好多視覺設計也同樣具有讓人起G皮疙瘩(這要不要請教育部編列進成語字典啊)的力量,血腥愛情故事那個上字跟動畫讓我整個人差點要三跪九叩(當然惠妹把這種靠北難的歌當成兒歌隨便唱這種神威我們不需要再多提),後段所有血字疾速自舞台後心向全場奔發時我忍不住罵了一聲你想“幹“什麼。真的,妳才太誇張,妳全團隊都太誇張。我要飛的動物啦啦隊和Bad Boy的惡女形象也都讓我在心裡下跪。
萬年的壓軸大招三天三夜這次放在中後段,接著幾首快歌榨乾你全身精力後,迎來的是這次的感天動地大結局,順著時光逆流一張一張專輯唱回去,細數這二十年間是哪些歌陪著我們走了過來。我忽然想到安可時她問台下現在幾點,全場大喊六點,她笑著說:六點?你們手錶都壞了啊?可是,親愛的惠妹,妳不知道妳的歌除了能移動山河還能逆轉時間嗎?在那些歌裡我們從父母退回情人,從老師退回學生,從世故退回天真,從大人退回孩子,從已既成的現實退回那個還充滿著未知可能的自己。
2015 AMIT 2,她更黑暗更血腥,霸道的佔據你的耳朵,她知道你聽得到,她想問你究竟想幹什麼?
2014偏執面,她從裡到外鍍上偏執面,你連她的妄想也愛著,你發現三月一直沒有過去。
2011你在看我嗎,很多道理你都知道,很多時候你只是想問一句,過得怎麼樣?
2009 阿密特,她說你哪裡來的感嘆別放在心內無人知,反正當天空昏暗氣溫失常,她用彩虹為你築起城牆。
2007 STAR,她只要看你一眼一瞬間,你就忘掉那些無聊教條,找到永遠永遠的快樂。
2006 我要快樂,誰在你心上用力的開一槍,無所謂,當作成長,反正一切美在曾經發生。
2004 也許明天,深夜圍困了所有,誰的影子還跟著你走,直到最後的最後只有你在浪裡。
2003 勇敢,城市裡只有短暫煙火,日落已經往大海裡沈沒。
2002 發燒,毫無預兆的,一想起那個名字,在夜裡你再也不怕。
2001 真實,以前的一句話在你心裡生了根,你多希望那真的只是一點小傷而已。
2000 不顧一切,身上帶著末期的癌,要怎麼才能早可以一刀兩斷。
1999 我可以抱你嗎,不是你拒絕晴天,而是外面下著雨,籠罩一切,不知不覺已經走到終點。
1998 牽手,她是子夜的靈媒,到所有人的夢中牽起他們的手,越過重重的心牆,飛過寂寞的海。
1997 Bad boy,她千變萬化無所不能,你不用教她怎麼做,她就要接下這整個世界。
1996 姐妹,她一下就飛越雲霄,所有人都看到,直到現在所有人都還真真切切好好久久的愛著她。
西曆1996年12月13日,真正的怪物新人襲來,她一開口真的就有核能熱線放射,她一登陸確實就綻放萬丈光芒,有她在的地方一切都被熔化,我想她就是歌壇哥吉拉(什麼比喻)。雖然仔細想想她也溫暖守護有如魔斯拉(好啦我是怪獸控)
而她也真的挑戰、破壞、創造,用一種溫柔而堅定的姿態。我還記得在國外透過網路看她在華山草原舉辦一場憑愛入場的音樂會,我還記得去年遊行的最後儘管她人不在場但神威透過歌聲驅散雲雨,夜裡的凱道上升起一道彩虹。然後也許,兩年後的你們會聽說幸福了。
唱完彩虹的時候,大螢幕上好多的真心,她輕聲說了一句:為所有的愛加油。
最後一首姊妹前,大家拿起歌迷會製作的手幅,上面是96年羽毛剪的她,旁邊寫著”謝謝妳,成為張惠妹”。
真的,謝謝妳,謝謝妳成為張惠妹。
我想沒有人可以理解那有多辛苦,因為就像妳說的我們真的很貪心,想要在有限的人生裡無限地聽著妳唱歌。我們常忘記能聽妳唱歌是多麽幸福,於是有時對著妳的轉變指手畫腳,有時只要妳的光熱不顧妳的黑夜,只要妳符合我們的審美,只要妳是我們的神忘了妳是真實的人。我們那麼自在地住在妳用歌聲築成的烏托邦裡,只看見屋裡的彩虹,忘記妳遮擋的風雨。我們應該要知道那有多麽辛苦,我們有多麽幸福。
真的,謝謝妳。
謝謝妳成為張惠妹。
謝謝你讓許多人能在你的歌裡成為他們自已,而當我們終於成為了自己,我們就帶著愛住進烏托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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